舒伯夷

【巍澜衍生】浮世(上)


 •片段灭文,速打; 


•衍生粮,对每对的喜爱程度不分先后; 


•纪念剧版完结一周年 






 

01/  井贤•飞鸟 

罗马的秋天,举目皆尽萧索。 



中国古话讲“悲秋”——为了一片掉落的树叶悲伤,为了街角熟悉的花丛枯死在秋风中而悲伤,为了晾不干衣服的潮湿天气而悲伤。井然有时候会在一个小本子上画画,他的设计图总是精确又直观,却唯独少了浓烈张扬的艺术气息,他的随笔画笔触纵横奇形怪状,像一滩滩被溺水之人的挣扎搅乱的湖面。 



他的画里唯一具象的东西只有一双眼睛,有着卷翘的睫毛和琥珀色的虹膜,眼角的一点痣像是潘多拉魔盒上落的锁,吻过之后,所有灵魂的光芒就此熄灭,一切层层叠叠的七情六欲四散分飞;在画完眼睛后,他再也想不起那张脸其它的部分了。过去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倒不是因为他过于怯懦,不敢记认,而是他从来没有必要去刻意记住。 



过往的日子里,他每次一睁眼就会看到那张脸。 



杨修贤的骨相一看就是被某位雕刻家怀着虔诚在虚空中一刀一凿打磨出来的存在,井然觉得和他最相像的就是新艺术主义的空中楼阁,因为太过精美而不宜人居。情色不过两个字,却被大设计师的欲念斩开,每一刀下去都潮湿地往外渗着液体,爬上那人的眉眼,游走过眼瞳,最后落到丰润的嘴唇舌尖,洇出比威士忌更炽烈的万语千言。 




杨修贤的心脏里住着一只飞鸟。 



井然反复咀嚼着这个念头,哪怕是在两人肌肤相亲距离缩减到不能再减的时刻,它像是一杯纯度极高的罂粟酒,麻痹了他整个神经,只想着再重些再深些,他要把曾经看过的一切艳丽诡谲缥缈幽暗的画卷都揉进小画家的身体里,最好是等到他的皮肤蒸腾起情欲的粉色,他就亲手斩断他的羽翼,戳瞎他的双眼,用自己的手臂把他永久地圈禁在自己身边。 



他们可以并肩注视着绵延到天际的群山,辉煌的太阳在视线尽头扑向死亡,把蓝天血洗成灰烬,耳畔风声阵阵,足以让他忽略永无休止的末世钟声,或者说是命运女神无情的嘲讽。 




这一切都是很好的,如果没有杨修贤直指自己太阳穴的那支枪的话。 



“为什么……” 



罗马的夜幕下,杨修贤站在窗台的另一边,脚下是繁华的有如星光点点的城市,夜风吹过来,他过于瘦削的身材轮廓完全隐没在井然的衬衫里,轻飘飘得像是一场幻境,又像是北极上空一闪而过的流星。 



杨修贤闻声望向井然,忽地笑了,笑容里是小狐狸恶作剧得逞般的促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泪光却是空空如也,像是越过井然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亲爱的,喜欢吗?” 



井然眼前一片雪花堆就的白茫茫室,室内堆叠的画布成了绵延千里的雪白坟冢,被滚滚红尘侵蚀后露出世界尽头裸露的白骨,或者说,是风本身。 



他捉不住,画不出。 










02/  生非•信徒 


东江法租界,圣帕特里克大教堂。 



城市总是这样的格局,纷繁复杂摩肩接踵的人群,拥挤的建筑和逼仄的道路构成了它灰色的,几乎静止的血脉;而城市里的人总是疲惫得想逃离,城外的人却削尖了脑袋想进去,像极了一个哲学悖论。 



逃离因此显得无力而多余,那么,便精神逃离吧。城市中的教堂、医院和殡仪馆便应运而生,成了为数不多的能让人冷静并反思过去的地方。当然由于后两者涉及生死的沉痛话题,脆弱的众生很难安之若素,而道德伦理让社会秩序变成可能,也是出于对某种安全感的考虑,教堂往往广受青睐。




而坐落在东江最繁华喧闹的街道的大教堂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庄严肃穆的唱诗声与琉璃窗外的声色犬马格格不入又交相辉映,倒是有种讽刺的美感。 


此时的罗非穿着精致得可以直接面见大总统的西装三件套端坐在教堂长椅的最后一排,与其说他是个信徒,倒不如说他是随机程序中的一个元素,就那么不加预设地出现了。 


下一刻他施施然站起身来,像是一片黑色鸦羽掠过平静无波的水面,比起嘈杂的大厅,也许神父的忏悔室对他而言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是显然地,来忏悔室的人并非真心忏悔,比如罗非,他对自己的灰色身份甘之如饴,他也许更想和伟大的主做个交易; 


作为窥探甚至是玩弄人性的个中好手,罗非太明白人的祈求是无穷无尽的了,欲望在收敛的表面下汹涌澎湃,仿佛冰层下恶龙的火焰。他宁愿把这一切都看成非黑即白的交易,起码能让他本人在一团乱麻般的世界里纯粹一点儿。 


比如现在,他只是想向上帝讨一点独处的安静时间而已。




“我无意忏悔也无需忏悔,”罗非推开门,小型空间里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却没能盖住更浓的血腥气,他皱紧了眉,看来今天是没法清净了,“你到底想怎样,罗浮生?” 




黑暗中的男人没立刻接话,好一会儿才说到:“阿非,我……我替你解决了Captain.” 




罗非瞪着他,气极反笑:“罗浮生,你除了会用暴力解决问题还会干些什么?你又是哪儿来的底气觉得你有资格替我报仇?”罗非语气冰冷,“我不欠你什么,你以前欠我的我也不想再提,怎么,堂堂玉面阎罗现在是后悔了吗?那可真滑稽,一个人是没资格惋惜自己亲手毁掉的东西的。” 




他话音落下后两人间就只剩下一片死寂,霎时间整个灯红酒绿的东江似乎都化作了灭世后的荒原,只有月光无声地把丧衣缝在大地的皮肤上。在这片沉沦的寂静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像是一把刀在空气的霜冻里刻上年轮。 



“可是,我爱你。” 



罗浮生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像是一束光线经过千万层海水的折射后拼尽全力地想要触碰沉睡的珍珠。可惜珍珠沉得太深了,无情岁月已经在贝壳上积累成了盔甲,照不透。罗浮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阴暗的光线里像是沉入海水的海港,闪着孤立无援的光。 




罗非打了个寒颤,他笑着摇头,眼睛里泛起了堪称悲戚的笑意:“那我真为你感到遗憾了,二当家,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03/  樊骁•倒影




樊伟第一次听说陈骁这个名字在是2009年。 



那时他们圈子里一群公子哥儿相约去瑞典滑雪,陈骁刚刚大学毕业,一张干净的脸,一截若隐若现的细腰,眼瞳黑得很,和樊伟说话的时候还倒映出了身后一片片雪山滑道。 




樊伟就那么在远处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突然觉得杯子里的杜松子酒有些寡淡无味,他想抓住陈骁的头发,扣住他弧度凛冽的下颌,尝尝那两片红唇到底是什么味道。 




同过往的二十几年一样,他这个愿望的视线也没等太久。 




深夜他们俩又相遇在小酒馆的会客厅,北欧的小酒馆在此刻安静得出奇,即使是最亲密的爱人,也要低声窃语,恍惚间让人觉得这一片温柔静谧的灯光就是永恒。 



陈骁随手开了橱柜里的一瓶酒,对着樊伟扬了扬,“喝一杯?” 



樊伟一口气喝掉了一杯,把空杯倒过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儿,“陈公子你看。” 



之后的事情似乎都顺理成章,他们很快就纠缠着走进了一间房,星光下他们四目相对。樊伟伸手捧起了陈骁的脸,拨开他额前的乱发,陈骁的整个眉目就这样完整地呈现在了他面前,浅浅的笑纹,月牙儿似的眼睛,眉毛和眼窝都生的很好看。 



见樊伟盯着自己,陈骁笑了,这个笑容不属于任何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仔,而该是属于一个妖孽:“怎么了,没睡过帅哥呀,樊少爷?” 




樊伟再次听说陈骁这个名字是在回国后不久,这个时间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本来圈子就那么大点,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人。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在樊氏的股东大会上,那个人的名字被摆出来,初出茅庐心智软弱的二世祖,从头到脚写着“可欺”两个字。樊伟的耳畔嗡嗡作响,连股东们针对陈氏后续的收购计划都没听清。 



再次见到陈骁,是几年后了,在樊伟看来,却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的光景。 




他从澳大利亚回国,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高定,头发向上梳起,露出光洁的,现在已经隐隐被时光刻下纹路的额头,那双眼睛依然生得很好看,只是他们之间隔着距离,他看不清那里面的倒影。 




有那么一两秒,樊伟忘记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去说点什么的,随便什么都好,让他知道当年趁火打劫收购与自己无关,让他知道他其实这些年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早就爱上他了,就在十年前,在那双眼睛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身影的那一刻。 



可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樊伟觉得自己始终欠着他一点。于是他踌躇了,等他回过神来,那个人早就走出了视线尽头。 




樊伟站在通道的这一头,看着那个孤零零的挺拔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淡金色的阳光里是漫天落下的小雨,纷纷掉在行人的眉梢肩头,他们匆匆忙忙,没有人注意到枯站在那里的男人。 



樊伟想,此生不见,其实真的是很容易的事,非常非常容易的事。他早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放过他自己,只是他不愿,他又不敢上前,前方就是千根思绪纠缠成的乱麻,是无底的万丈深渊。 



他们都是生来就站在了深渊边上的人,他勉强坚持到了这一步,已经算得上深情。 




自此各自岁月沉浮,生老病死,都是不相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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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se summer nights seem long ago.